春天责备不劳作的人。虽然如此,难得在春天回到家乡,迫不及待地就往河堤上走。东风摇漾,两岸烟丝纤软,恍惚流连,想起了甲戌本《石头记》一句脂批:作者尤记得合欢花酿酒乎?浮生若梦,为欢几何,一时生出了些许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的感受。
过得几日,杨柳堆烟,柔荑花序毛毛卷了起来。在运河边长大的人,无需想象一千多年前隋天子栽柳的排场手笔:“西自*河东至淮,绿影一千三百里。”邈邈的绿影中,有好事者把柳丝缠一团结。苏东坡说笑:杨柳岸,晓风残月,艄公登溷处耳。艄公解手,苏学士弃舟登岸。原拟在此处好光景度过晚年,未料成了临终之地。一个崭新雪白的东坡故居,现在树在城里。
到了气温上升,18度挡不住,20度时,大理和二理就来喊,徐棋楠,偷几个小时出来玩啊。城中无山,随便她们运我去哪里玩。十八盘,一场雨,杏花已零落过半。幽林深碧,一树繁密的白花,倒像一个惨绿少年,便钻入了枯丛,用植物软件辨认,灌木尖刺扎破腿也不在乎,再三对照,原来是黑刺李。不断赞叹遍地细碎的繁花。枯叶中翠苗青青,婆婆纳、繁缕、紫花地丁、紫堇……一只野猴子从密林而下,蹲在乱石上,好奇地打量人,我有点防备它。
天是阴天,油菜花疏疏落落,尤其显得清丽。较之日头下大片灿烂的油菜花地不知好看了多少。恰好我还穿着一件青海湖色的内衣,外套里头夹明*颜色连帽服,袖口层次分明,便伸腕给她们看,嘻嘻好笑,说,青海湖八月,来拜访江南三月来了。我说:“在华南是看不到垂柳的。连硬倔倔的旱柳也很少见。”大理立刻表示同情:“那么,你们那儿春天有什么呢?”
“一半是春天,一半是秋天。在华南, 看的是小叶榄仁树,从枝梢透发微茫茫的嫩绿,像一树宝光莹莹的碎玉。冬天,乔木一动也不动,龟息式地苍老地绿着。但是南国的冬天能冷到哪里去呢?不知不觉就热起来了,仿佛约好,新芽冒出,旧叶被顶替,纷纷飘飘,落了一地的枯*,清洁工烦也烦死了,扫了又落,扫了又落,倒像北方的秋天,不